立十

  勿上升！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老舅！”

　　“辫儿哥。”

　　郭麒麟、何九华紧随而至，杨九郎看着他们快速围了上去，挡住那仅有的一点空隙，他站在原地，脚下仿佛生了根。

　　紧张，又不知所措。

　　医生在做各种检查，他们暂时和张云雷还说不上话。

　　没一会儿的功夫，烧饼跟在郭、于二老身后，三人一起进了病房。

　　想来刚刚烧饼不在，应该是回去送信了。

　　“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，刀口缝了针，愈合前别下地，静养就行，还有饮食上忌辛冷生辣，别吃刺激性太大的食物。”

　　医生交代完事项，带着护士离开了。

　　郭德纲走到床前，张云雷面色苍白，嘴唇倒是比之前添了些血色，可他还是觉得人瘦了许多。

　　“儿啊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师父，我没事，让您担心了。”

　　张云雷嗓音发哑，吐字有些艰难，看上去十分虚弱。

　　“这是哪儿的话！”郭德纲道，“安心养着，等你好了咱就回家。”

　　“好，”张云雷笑着答应，转头看见眼睛水汪汪的郭麒麟，打起精神逗他，“大林真是从小哭到大，老舅不是好好的吗。”

　　“谁哭了！”郭麒麟抹一把眼睛，嘴硬不肯承认，“我这是刚才跑太急，被风吹的。”

　　“行了，咱别都围在这了，小辫儿踏实住了，你师父、我们大伙儿都在呢，”于谦道，“这事谁干的，也不能让他好过。”

　　“对，他跑不了，”何九华道。

　　“你于大爷说的对，烧饼你和九郎留这，其他人就别在这围着了。”

　　热闹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，烧饼看看不远处站在的杨九郎，再看看目光落在杨九郎身上的张云雷，当即找了个借口。

　　“辫儿几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吧，我去给你买点。”

　　烧饼一走，病房里更静了。

　　那人的目光笔直的落在自己身上，杨九郎僵直了身子如芒在背，不敢抬头看他。

　　那人苍白的面容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，他知道张云雷不会怪他，可正因如此，他才难过又不安。

　　“九郎，我想喝水。”

　　轻轻的一句，杨九郎顿时无暇顾及其他，快步走过去倒水。

　　试了一下，水是烫的，杨九郎拿了两个杯子来回颠倒，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水声。

　　杨九郎专注的看着杯子，张云雷专注的看着他。

　　张云雷没办法起身，杨九郎就拿了勺子一点点喂。

　　“看看，还烫不烫？”

　　第一勺递过去，杨九郎小心翼翼的问。

　　张云雷摇了摇头，那边就递过来了第二勺。

　　温热的水浸润了发干的唇瓣，流过喉咙，瞬间舒服了很多。

　　许多天没喝水，张云雷任由人一勺勺的递过来，最后竟喝了整整一杯。

　　“还要吗？”

　　得到否定的回答后，杨九郎拿了干净的手帕给人仔细的擦着唇边的水。

　　张云雷看着上方神色认真到近乎虔诚，却依旧不太敢看自己的人，在心里叹气，抬手轻轻抚上人的脸。

　　杨九郎抬眼和他对视，又很快垂下去，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，豆大的泪水砸下去，在白色的被单上洇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圆。

　　“放心，我还没欺负够你呢，哪儿舍得死……”

　　话没说完嘴就被一把捂住，杨九郎红着眼，是怕极了的模样，嗓音都在颤抖，“别说……”

　　“好，不说，”张云雷压下眼眶泛起的热度，笑道，“那你就让我欺负一辈子吧。”

　　杨九郎一张口就是哽咽，只好疯狂点头，泪水几乎打湿了张云雷的整个手掌。

　　他覆上脸颊上的手，温热皮肤相触，张云雷转了手腕，就变成了十指相扣。

　　杨九郎伏在床前，十指还在纠缠着，额头抵在人手背上，几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，情绪一时收不住。

　　张云雷想抱抱他，哪怕能揉揉人脑袋或许拍一拍后背，可另一只手一抬起来就牵动身上的伤，疼的厉害，他只好又放了回去。

　　烧饼回来的这两人在说话，他一眼就看到了交握的手和杨九郎红肿的眼睛，这才稍稍放心。

　　这几日杨九郎一直绷着一股劲儿，看的他暗暗心忧，眼下这股劲终于卸了下来。

　　“给你们买了粥和包子，快趁热吃。”烧饼道。

　　张云雷刚刚喝了个水饱，这会倒也不饿，加上粥还是烫的，他就是杨九郎和烧饼先吃。

　　两人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，这会安下心来才觉得饿。

　　包子没有在郭家楼他们自己蒸的大，他们又吃的急，两口就能解决一个。

　　烧饼本想着杨九郎昨晚一夜没睡，他快点吃完让杨九郎歇会，却忘了关系到张云雷的事哪里用的上他插手。

　　杨九郎搅动着小米粥的时候，烧饼无奈的四处转了几圈，最后拎着半空的水壶出去了。

　　一行人回去的路上，遇上一群人抬着一人匆忙往医院跑。

　　何九华只看了一眼，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，倒是郭麒麟，尤是不解气的远远朝人啐了一口。

　　自打出事以后，他们就把酒店的房退了，在城中租了一个院子暂住。

　　“刚才那个，你们认识？”

　　进了院，郭德纲在院中站住脚，目光审视着落在二人身上。

　　“认识。”

　　在师父面前，何九华一向不愿撒谎，直接承认。

　　“大林，你也认识？”

　　“……认识。”

　　虽然知道大概要糟，可当着人面硬着头皮撒谎，这事郭麒麟还不敢干，只能承认。

　　“你们干的？”

　　郭德纲沉了几分的目光落在何九华身上，“大华你的主意？”

　　“不是，我们一起想的！”

　　郭麒麟连忙说道，他对自家父亲此刻的表情太熟悉了，那是他小时候每次挨罚的前兆。

　　“师父，是我的主意，人是我蹲的，怎么干也是我教的。”

　　何九华承认的干脆，跪在地上，是认罚的姿态。

　　“何九华，你……”

　　郭麒麟转头瞪他，眉头夹的死紧，紧跟着跪了下去。

　　郭德纲骤然道，“郭麒麟，你起来！”

　　从小到大这人也没喊过几次自己的大名，每次喊，都是他不能反对的事。

　　郭麒麟虽然不解又愤怒的看他，可还是站起了身。

　　不可否认，之前的那几次，这人都是对的。

　　可郭麒麟想不明白，这次是因为什么。

　　郭德纲看了何九华半晌，转身离开。

　　“师父，日本人就要打到山海关了。”何九华突然道。

　　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，却让郭德纲停下脚步，他抬头望了一眼，满天乌云。

　　快要下雨了。

　　“回屋里跪着去，晚上吃饭再起。”

　　留下这一句话，郭德纲就离开了。

　　“是。”何九华答应一声起了身。

　　郭麒麟听得云山雾绕，想不通何九华怎么一句话就让人改了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