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·念华
勿上升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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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生秦 vs 老师华
那是一年夏末，窗外的知了叫起来没完没了，在这燥热的天气中，无端让人烦躁。
何九华看了眼下面自习的学生，起身关上窗户，将那一片喧吵隔在窗外。
转过头，几个男生在交头接耳，暗搓搓递着小纸条。
何九华无奈的叹气，走到他们桌旁，几个男孩聊得兴起，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。
空中飞扬的纸团突兀的被一只手掌截住，几个人见被抓个正着，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他。
展开纸团，内容不出意外的，在聊游戏。
不过最下面几行字吸引了何九华的注意，上面的字歪七扭八：华哥游戏打的可菜了，上次我在他那做题，连跪三把。
后面还带了一个丑的不行的笑脸。
何九华咬了咬后槽牙，这帮小兔崽子！
“喜欢打游戏是吧，你们几个，所有英雄台词抄十遍，明早给我，”看着几个人见了鬼的表情，何九华心里暗爽，“不许偷懒，明早我挨个查，没写完的，就把过去十年高考的数学卷都做一遍。”
跟他斗，这些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。
游戏里一百多个英雄，八九百条台词，何九华当然不会比他们一个晚上抄完，重点是在那些高考题上。
这帮孩子刚升高三没两天，还没有什么危机感，等真正意识到的那天，怕是已经晚了，何九华作为他们的班主任，自然得催着点。
和学生私下关系好是一回事，事关成绩又是另一回事，他不可能任他们胡闹下去。
走到后排，看着身量单薄的少年，正埋头刷题，何九华欣慰的感叹，幸好还有省心的。
指节轻轻敲了敲人桌面，“明早帮我收一下那几个的抄写，谁没完成不用留情。”
少年抬头看他，认真的点头答应，“好。”
下课铃响了，何九华下节有其他班的课，连忙回办公室去拿书。
因此他自然是没看到，少年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，一动不动，直到他消失在门口，才又低下头去。
“老师，我来领今天的作业。”
放学前的课间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，何九华看着他家的课代表推门进来。
一份试卷被轻轻放在桌面上，卷首是三个清秀有力的字，秦霄贤。
何九华把试卷夹进教案里，“我今晚批完明天给你，这些是今天的作业，你发给他们，辛苦了。”
秦霄贤安静的摇了摇头，等着何九华进一步的吩咐。
“这份是你的，还是明天放学前给我就好，”何九华拉住人胳膊，把要走的人又拉了回来，“这个给你，我今天忘记喝了，你帮帮忙。”
秦霄贤看着被塞进怀里的牛奶，腼腆的朝人微笑，“谢谢老师。”
“他们都管我叫华哥，你什么时候肯改口呢。”
何九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，忍不住逗他。
秦霄贤抿唇红着脸跑了。
这孩子是学校重点培养对象，有机会冲击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，所以各科老师都接到指示，单独给他布置作业。
何九华作为他的班主任，对这个安静内敛却十分负责的课代表，总是格外照顾，有零食什么的都会私下给他一些。
第二日何九华刚到学校，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一排，一点都不意外。
“呦，负荆请罪来啦！”
“华哥，真错了！”
“再也不敢了，卷子能不能少做几套？”
“对啊，我们保证再也不犯了。”
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求着情，只有为首的秦霄贤格格不入，他把一叠纸交给何九华，“都没写完。”
何九华拍拍他的肩，让他回教室。
“都甭跟我来这套，”何九华把手里的纸卷成卷儿，挨个敲他们的脑袋，“一会下了早自习来我这拿题。”
秦霄贤远远听见何九华的声音，勾了勾嘴角。
高三的第一场家长会，秦霄贤不出意外的拿了年级第一，教室里所有的家长都记住了他的名字，有的还想认识一下他的父母。
秦霄贤站在走廊上，墙壁冰冷，一墙之隔，那面热闹温馨，这边冷清孤寂。
今天几乎所有家长都来了，唯一的空位，是他的。
结束的时候，秦霄贤看着何九华被家长们围住，靠着墙壁安静的等着，垂下眼遮住眼底失落的情绪。
送走了所有家长，何九华一眼看到了教室门外的人，他走过去，揽着人肩膀往办公室走。
“爸爸妈妈是抽不开身吗？”
秦霄贤任人揽着，感受着他掌心温热的温度，低声道，“他们在忙生意，没时间管我的。”
少年和自己差不多高，身形削瘦，垂着眼安静的样子让人心疼，何九华拉着人坐下，然后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。
“霄贤，你已经很棒了，别不开心，嗯？”
第一次和人近距离接触，秦霄贤有点害羞，懵懵的点点头。
“今天有点晚了，明天再给你讲题好不好？”看着人瞬间低落的眼神，何九华犹豫一下，接了一句，“要不你跟我回家吧。”
打开家门的那一刻，何九华有一瞬间的后悔。
他一个单身汉，又是独居，偶尔兴起才会想起来收拾一下，脏是不脏的，但是很乱，他家太后每次来都说是狗窝。
沙发上堆了一摞换洗的衣服，窗帘还没拉开，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的散在门口，昨晚的可乐罐还留在茶几上，旁边是游戏机杂乱的线......
顶着老师的身份，何九华还是要脸的，趁着对方低头换鞋的功夫，快速收拾了一下。
“有点乱，别介意哈，单身汉都这样。”
学校里的何九华一向讲究又精致，这样的何九华难得一见，可爱又真实。
秦霄贤不知觉得勾起嘴角，自己应该是第一个被他带回来的人。
“你先做题，我定了外卖就过来。”何九华道。
秦霄贤皱眉，第一次换称呼，“哥，外卖不健康。”
“呦，终于改口啦，”何九华笑，然后想了一会，问他，“那，泡面？”
秦霄贤：......
大概被何九华气到了，秦霄贤皱紧眉，一脸不赞同，“你一直吃这些？”
“对、对啊。”
何九华想不明白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小自己十岁的男孩儿面前心虚。
秦霄贤在本子上写完最后一笔，然后站起身打开冰箱，“我来做吧。”
何九华张了张嘴想阻止他，没来得及。
冰箱里塞满了碳酸饮料和面包，还有整整一箱的啤酒......
对上秦霄贤漆黑的眼睛，何九华尴尬的看他，“我都不做饭......”
能找到东西就见鬼了。
虽然逻辑没毛病，但秦霄贤还是被气笑了，嘴张到一半就被何九华截了胡。
“小小年纪怎么比我妈还老到，快写题去，一会带你出去吃。”
秦霄贤叹口气，重新拿起笔。
何九华眉心直跳，这小兔崽子，还嫌弃起他来了！
这人挨着自己坐下来的时候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将他笼罩，秦霄贤笔尖顿了一下。
何九华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，但作为一名老师还是靠谱的，专业知识也十分过硬，秦霄贤做着加难版的题，有什么地方解不出来，何九华三两句就能点出要害。
晚上何九华带人出去，除了解决肚子问题之外，何九华又买了许多零食，想着小孩还在长身体，又拿了几瓶牛奶。
“客房我已经换好床单了，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，早点休息，晚上有事叫我就好。”
何九华一边说着，一边拎着可乐倒在沙发上，握着游戏机开始厮杀。
秦霄贤出来的时候，穿着他的睡衣，空空荡荡的罩在身上，显得人愈发瘦了。
“你这......在家是吃不饱饭吗？”
秦霄贤用的何九华的洗发水和沐浴露，周身都是他熟悉的味道，十分满足，又贪心的想要更多。
“小时候他们生意刚起步，基本上不管我，又没钱请保姆，有一次我饿了三天，把胃给饿坏了。”
秦霄贤看了眼专注打游戏的何九华，故意放低了声音解释。
何九华一愣，游戏里的人物瞬间被秒杀，他扔了游戏机，愈发心疼起眼前的人。
这次之后，秦霄贤和何九华的关系越发亲近，他经常被何九华带回家，他会给何九华做饭，帮他吹没擦干的头发，和他一起打游戏，一起逛超市。
何九华的温柔让人上瘾，秦霄贤深陷其中，不愿抽身。
秦霄贤从厨房洗了手出来，刚好看见何九华被对方一个大招秒回了泉水，没憋住笑了一声。
何九华一个眼刀飞过去，一边重新投入战斗，一边咬牙道，“秦霄贤，胆子大了是吧，已经敢笑话我了。”
说话的功夫，对方杀到了门口，何九华刚出泉水，又被秒了。
这次，秦霄贤笑的几乎岔气，栽倒在沙发上，“看来当初他们没冤枉你，确实菜......”
反正没有反超的希望了，何九华扔了手机去收拾秦霄贤，他拿了抱枕去打人，又被秦霄贤及时抓住。
沙发本来就不宽，打打闹闹间，何九华为了不掉下去，不知不觉间骑在了秦霄贤身上，直到秦霄贤意识到两人的姿势，突然收起了笑，何九华才意识到不妥。
空气陡然间安静下来，秦霄贤扬着的手中的抱枕不知何时掉在地上，何九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，对视间，才发现距离近的过分。
何九华的呼吸落在脸上，秦霄贤喉结动了一下，目光逐渐沉下来，扶在何九华腰上的手收紧了些。
“哥，我......”
喜欢你。
“旋儿！”
呼之欲出的话被人厉声打断，何九华只觉得腰上的手扰的他心里不安宁，连忙从人身上下来。
他背过身捏了下眉心，不太敢看秦霄贤的表情，“吃饭吧。”
秦霄贤手撑着沙发，缓慢的坐起来，勉强笑着，“对啊，我刚才想说的就是，我饿了。”
何九华在装傻，他知道，可他同样没有打破这份美好的勇气，所以他退缩了。
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自上次之后，秦霄贤还是经常跟何九华回家，还是给何九华做饭，两个人还是一起打游戏，一起逛超市……
可是秦霄贤知道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比如何九华不再把自己的睡衣给他穿，比如何九华洗完澡出来前会把头发吹干，比如何九华给他讲题时选择坐在他对面……
何九华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好，也在前所未有的疏远他。
秦霄贤清楚所有原因，却无力改变现状。
“小秦，大华让我和你说一声，他今天有事，作业放桌上了。”
放学前秦霄贤照例去办公室拿作业，意外的是何九华的位子空空如也。
“我知道了，谢谢王老师。”
秦霄贤拿着作业，出门前听到其他老师聊天。
“主任把她侄女介绍给大华了，我看这两人还真是郎才女貌。”
“我说今天小何怎么走这么早，原来是相亲去了。”
……
何九华今天回家回的有些晚了，女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，只可惜他无意于此，又不好转身就走拂了主任的面子，把女生送回家，已经很晚了。
推开门，映入眼帘的就是茶几上堆不下的啤酒瓶。
几乎是一瞬间，眉狠狠皱起，何九华看着几乎是全空的瓶子，开始找人。
找到人的时候，秦霄贤正趴在马桶边吐的天昏地暗。
“秦霄贤，喝那么多酒，找死呢？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，秦霄贤从地上爬起来，看一眼门口沉着脸的人，沉默的去漱口洗脸。
收拾好走出去，那人坐在沙发上，沉着脸看着他。
“听说，你去相亲了？”秦霄贤问。
何九华愣了一下，少年因为酒精的缘故，眼尾红了一片，脸上也带着明显的酡红，嗓音绷得太紧，出口沙哑。
秦霄贤没打算听他回答，径直说道，“我喜欢你。”
“何九华，我喜欢你！”
何九华眼睫颤抖两下，然后神色猛的沉了下去，“秦霄贤，把话收回去。”
“自欺欺人，”秦霄贤抹了一把眼睛，走近他，“何九华，你一直在装傻，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你。”
“秦霄贤，你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，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！”
何九华站起身，一把推开他，下颚线因为愤怒绷紧，拉出冷硬的线条。
“我知道，哥，我18了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，”秦霄贤伸手想去拉他，“而且，这是两码事，不会影响高考的。”
何九华甩开他的手，看着小孩红了的眼眶，强迫自己不能心软。
“秦霄贤，你看清楚了，我是你老师，比你大了整整十岁！”
“我知道，我一直都知道，”秦霄贤再度伸手，“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，我只要你。”
这便是他当初无力的原因，因为年纪，不管他怎样努力怎样证明，终究无法让人信服。
秦霄贤可以坚定的喜欢着何九华，却不敢确定何九华的那份坚定，今天相亲的事给了他刺激，他怕再不说，他会后悔。
何九华狠不下心再甩开他一次，只能后退一步躲开。
“可我在乎……今天那姑娘不错，我们有意继续发展下去。这件事，你不要再提了。”
那天晚上秦霄贤摔门离开，何九华偷偷跟了一路，确保人安全到家，才身心俱疲的回去。
倚在沙发上，何九华自嘲的笑了一声，将剩下的酒灌下去，一滴不剩。
第二天，秦霄贤在课上提出不做课代表，说是想专心学习。
何九华同意了。
自那以后，直到高考毕业，两人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毕业那天，全班学生都来找何九华合照。
被学生围在中间时，何九华下意识去搜寻少年削瘦的身影，只看到远处一个模糊的背影。
……
听说学校新来了一个实习生，主任的意思是让他来带新人。
何九华收到主任的微信，起身赶往办公室。
赶到的时候，他对面的办公桌围了两三个人，其中一道身影熟悉的让人心悸。
何九华顿住脚步。
“大华快来，看看还认不认识，”主任看见何九华，招呼他过去，“秦霄贤，你当初的课代表，还记得不？”
不等何九华答话，那个多年未见的少年闻声看过来，是久别重逢的温柔和思念。
“哥，我又来找你了。”
